中国文化发展：从“追赶型”到“引领—追赶型”的范式转变

来源：新华日报 日期： 2022-09-23

现代化理论把“传统”和“现代”作为评价社会文化发展的基本评价标准，目的是用处于高级发展阶段的“现代社会”来改造处于社会发展低级阶段的“传统社会”，用西方文化的标准来“统一”其他的文化，让其他的文化向西方文化“看齐”。基于这种“传统”和“现代”的划分，现代化理论家们设计了不发达国家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化、发展的模式和理论。他们认为，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过程也就是西方化。这样，西方的学者顺理成章地把西方文化作为全世界甚至全人类的文化标准，要求全体第三世界国家把西方文化横向移植过来，以西方的价值观和态度为标准来改造自己的社会。这就是典型的西方文化引领，世界其他地方追随追赶的世界文化发展模式。

在这种西方文化一元引领的模式下，国际文化市场由美国和西方国家支配和主导，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的文化产品占据世界文化市场的绝大多数份额，国际文化产品和服务贸易也主要在发达国家之间进行。纵观文化产业的各个门类，电影、电视、音乐、出版、动漫等行业，在市场份额、领军企业、科技创新、商业模式、管理经验、投资融资以及消费模式方面，美国和西方的文化产业无不居于领先地位。奥斯卡电影奖、格莱美音乐奖、戛纳电影节、法兰克福书展、巴黎服装节，这些全球顶级的奖项和节展活动，成了全球文化产业发展的风向标。具有巨大票房号召力的电影明星、当红歌星和各种文化名人，成了大众流行文化的旗帜。

在这样的世界文化和国际文化市场格局中，长期以来中国文化建设和文化产业基本上处于“追赶”态势。然而，声势浩大的全球化运动，带来了今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民筚路蓝缕，锐意创新，现在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是130多个国家的第一大贸易伙伴。随着经济的崛起，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散发出巨大的魅力。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感召下，中华民族展现出巨大的创新创造能力。现代化文化产业体系和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不断完善，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目标日益接近，中华文化的国际影响力日益增强。中国文化发展的新高度，已经改写了世界文化竞争格局；中国文化产业的实力彰显，也已经刷新了国际文化市场的竞争图景。可以说，中国文化建设，已经由原来单纯的“追赶型”转变为“引领-追赶型”。

所谓“引领-追赶型”是指中国已经在一些方面成为引领，包括方向性引领和某些领域的领先地位。不过，这种引领还不是全方位的，中国在许多领域都还处于追赶地位。总体上讲，世界文化发展将由西方文化的“一元引领”向“多元引领”范式转换。

首先，中国文化的引领作用突出表现为价值引领。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既是中国外交思想的核心，也是全球治理的中国方案，更是全人类共有的精神价值体系。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超越了民族国家层面，把全球作为共同体的范围，把共同命运作为连接人类的纽带，深刻地揭示了人类前途命运和时代发展趋势之间的内在逻辑，有着深刻丰富的理论内涵。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内涵，强调要建立平等相待、互商互谅的伙伴关系，营造公道正义、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谋求开放创新、包容互惠的发展前景，促进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回溯历史，立足现在和展望未来，把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推动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协调发展，坚持走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总结概括为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到人类文明新形态，在价值形态上代表了人类精神谱系的跃升，在目前逆全球化和地缘政治不断割裂的境况下，有着特殊的意义。

其次，是创新能力的引领。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在前几轮技术革命和产业变革的过程中，我国始终处于外围，是世界现代化运动的追随者和赶超者。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由孕育走向高潮，即将开启新一轮现代化浪潮。而随着世界经济重心由西向东的转移，世界现代化的主体已不仅仅限于西方发达国家。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市场经济体和广大发展中国家开始迈入现代化行列。2020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 （GDP）超过百万亿元，人均 GDP 超过 1万美元台阶。经济实力和发展水平跃升，改变了全球人口收入分布结构，我国将更有能力为全球作出更大贡献，我国现代化建设有望实现由“追赶”转向“引领” 的重大转折。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推动下，中国在人工智能、5G移动网络、新能源等许多领域将处于全球技术创新的前沿，有望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现代化运动的引领者。这不仅将开启我国现代化建设新征程，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赋予新内涵，而且将为全球现代化运动提供新模式、新方案和新选择，从而带动中国发展理念和中华优秀文化在全球广泛传播。

第三，是产业领域的引领。从市场规模角度看，中国已经在旅游、电影、游戏、艺术品交易、网络文学等多个领域出现领先趋势，在网络流媒体平台方面处于第一方阵。从电影产业来看，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对电影产业造成了巨大冲击，近年来全球票房总额断崖式下跌。但在困境之中，2020年和2021年中国连续两年保持全球第一票房市场地位。再看网络文学，中国的网络文学在全世界拥有最为庞大的读者群体。据艾瑞咨询统计，2020年，中国网络文学海外创作者的总量一度突破8300万人次，其市场经济价值突破11亿元，较上年其经济增速一度突破100%。网络文学出海市场规模增速为145%，用户规模增速160.4%，达到8316.1万人。从游戏产业来看，2021年中国游戏产业总收入2965亿元，为全球第一大游戏市场，用户规模达6.66亿人，同年度我国自主研发网络游戏海外市场实际销售收入达180亿美元。从艺术品行业来看，中国艺术产业的交易规模一直处于全球前列， 2020年，尽管受到新冠疫情冲击，中国艺术产业成交额却在增长。2020-2021年中国艺术产业总成交额居世界首位，占全球份额40%，在全球艺术品市场上的影响力越发巨大。尤其在当前全球艺术品市场整体萎靡不振的环境下，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活跃对于全世界艺术品市场重新振作是一剂强心针。

当然，我们也要看到，从产业发展成熟度的角度看，我国电影产业、音乐产业、动漫产业、艺术品行业、网络流媒体平台等领域还存在产业链不够完整、竞争主体比较分散、版权保护不力、用户付费意愿低等薄弱环节；从内容生产能力来看，还存在产品质量有待提高、国际受众认可度较低等问题；从国际市场覆盖率来看，我国核心文化产品出口存在比例低、覆盖地区少、市场占有率不足等问题。即使存在这些问题，从数字化发展趋势看，我国文化和旅游产业仍然有可能搭上新基建提速的快车，在未来国际化竞争中取得先机。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建成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标准和实现路径研究》〈课题号22ZD01〉阶段性成果。作者：李怀亮，中国传媒大学人类命运共同体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大学长三角文化产业发展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