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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散》

来源:交汇点 日期: 2022-08-19

“万里风沙知己尽,谁人会得《广陵》音?”1700余年前,魏晋名士嵇康慷慨赴死,留给后世无尽的叹惋。近日,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作家、古琴演奏家郭平耗费20余年心血打磨完成的长篇小说《广陵散》出版,于时空的星移物换中,重新拨弄出苍茫悠远的高古琴意。

郭平,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小说家、诗人、古琴演奏家。自 1980 年考入南师大中文系留校工作至今,四十年余来,郭平传道受业、写作、抚琴的形象深植于文学学子们心中。由他创作的《广陵散》,是继《古琴丛谈》《魏晋风度与音乐》等专著之后的一部古琴题材长篇小说。

郭平,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小说家、诗人、古琴演奏家。自 1980 年考入南师大中文系留校工作至今,四十年余来,郭平传道受业、写作、抚琴的形象深植于文学学子们心中。由他创作的《广陵散》,是继《古琴丛谈》《魏晋风度与音乐》等专著之后的一部古琴题材长篇小说。

古琴,又称瑶琴、玉琴、七弦琴。古籍记载伏羲作琴,又有神农作琴、黄帝造琴、唐尧造琴等传说;舜定琴为五弦,文王增一弦,武王伐纣又增一弦为七弦。《广陵散》中,分别来自古琴和唢呐专业的周明、徐大可虽背景不同、性情迥异,却成为知音挚交。围绕作为礼乐文化象征符号的古琴,小说串联起学琴、谈琴、访师、购琴、失琴、赠琴的丰富情节,笔涉传统文化的复兴、对艺术的揣摩思考,亦展现了知识分子在坚守自我和与世俯仰之间的踌躇,艺术与商业、资本的复杂纠葛,以及对失落的文人理想、君子情谊的追寻。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琴的意象一直与知音有关,甚至抚琴的终极意义就在于等待知音。周明、徐大可这对现代版的伯牙子期,彼此发现、相互欣赏,在他们连篇累牍的交谈中,郭平倾注了许多颇具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美学思考,他实际上是用古琴来烛照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灵,这构成了《广陵散》重要而独特的价值。

譬如:琴的奥秘在七弦之上,还是大千世界之中?好的音乐究竟是“有我”还是“无我”?大雅与大俗是否真的泾渭分明?……

徐大可之于周明,唢呐之于古琴,被郭平精巧地赋予了启示、补充的功能意义。粗犷世俗的唢呐才子徐大可总能在周明吟猱绰注之际,给予他巨大的启示:“别光顾着读书弹琴,真正重要的事情还是生活”“没看过马,没去过大漠,如何弹得好《大胡笳》《广陵散》?”“这个世界需要唢呐,需要狂风和狂野”!

在这位“子期”的启示下,周明逐渐理解了嵇康:“目送归鸿,手挥五弦”,嵇康弹琴的漂亮风采原来是在大的生活境况和仰观俯察深思之中出现的,他的内心有一个阔大的坐标,琴仿佛是一面小小的镜子,映照着战争、生死、历史等等内容。懂得了这些再去读嵇康的《琴赋》,就会明白他在广大世界中究竟珍爱什么,他到底“活在哪里”。

音乐要见己也要见物,基于这样的理解,周明对两位古琴大师作出比较判断:顾传松先生琴中的“我”太多太大,有性情,但看不到更阔大丰富的万物;钟鸿秋先生的琴艺则是“积健为雄”,他的品格、态度是与造成这一切的对象世界同时出现的。由此反观当下的音乐界:许多音乐作品是不是只有“我”,却不见天地日月、苍生悲喜?

在郭平看来,心中有没有“他”,关乎风雅二字的本义。《广陵散》新书首发式暨研讨会上,郭平谈起他对风雅的理解:系着围裙穿梭于厨房和琴室,在等待老婆孩子回家的间隙抚琴自得,一直是他生活的常态。这并不妨碍风雅,因为风雅并非外在,它只关乎爱与悲悯。

与商业资本紧密缠绕的古琴产业勃兴,以及当代琴人在这个过程中的精神抉择,构成了《广陵散》主要的情节推动力。在消费社会中,古琴主要不是文化符号,而是物质价值的标志物。当一把古琴动辄以百万、千万乃至上亿的价格成交,很难不在古琴界催生浮躁拜金的气息。郭平小说中,主人公于出世和入世的分寸间腾挪,并最终艰难地回归。南京师范大学教授骆冬青认为,《广陵散》写了音乐家活在人世间、活在金钱权力网络中的俗,又写了人如何抵抗世俗和恶俗。

在《扬子江文学评论》副主编何同彬看来,作为文化符号的古琴正在被消费社会和资本裹挟,《广陵散》是对中国古典文人文化、审美、价值系统的一次呈现与缅怀。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何平追问:为什么古琴变得大众化了,我们会有疼痛感?有些东西必须变,但要追问“变的过程中我们正在经历什么”。

但同样,读者也应追问:《广陵散》仅仅是一曲挽歌吗?郭平关注的只是琴人、文人的精英群体吗?如果这样,《广陵散》的价值可能会打些折扣。毋宁说,郭平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有着更加理性开阔的思考。

在《广陵散》的扉页、腰封等显眼处,郭平强调“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琴只是一座桥一条船,弹琴,是要到彼岸去看风景,到心里去找源头”。彼岸的风景是什么?心里的源头又是什么?

博学而不冬烘、尊古却不泥古的郭平,实际是把古琴作为方法,呼唤人们透过古琴抓住中国文化中那些更本质更核心的东西,比如风雅,比如携琴访友的浪漫诗意,比如“物”的生命感,比如古人与天地山川、黎民苍生的呼吸与共。就像小说开篇周明幼年还未懂得操琴时,就能透过琴声看到一座山在眼前矗立,听到有人在空寂的山中伐木,有水流拍击船舷,有一人长久地伫立于山水之旁,长风掠过,掀动他白色的衣袖……这种思接千载的通感,让人随时“起飞”的诗意,是超越于古琴作为“器”之上的更珍贵的“道”。

由此联想到《广陵散》对古琴“打谱”的介绍。何为打谱?古代的制谱者以减字谱的方式告诉人们每个谱字的取音位置和弹、按方式,却唯独不把时值标明,旁人要弹此谱,只有花费相当的时光和心思将它“打”出,打谱的结果是人弹人殊。南京大学教授傅元峰感慨,每一次不同拍子的演奏都在生成一个时空,这就是古琴的魅力。

可见,郭平《广陵散》并非一首单一维度的挽歌,它有着更加复杂开阔的意蕴,允许读者自由曲径,进入博大精微的古琴世界。也许,就算不会操琴,能在古琴声里出一会儿神,也是好的。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冯圆芳